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糟老頭子壞得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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糟老頭子壞得很

葉蟬衣趕緊放下手中茶杯。

視線一轉,挪到第二個版面標題——《揭秘!四十歲老男人與十八歲小狼狗的恩怨情仇》,副標題1——你說我們要一生在一起,永遠不分離,我當真了,你卻沒有;副標題2——男人的嘴,連狗都不如,信了你就輸了。

這標題,還挺正常啊,就是看著有點狗血。

寫的哪個啊?

她順著往下看,故事是上官金虹從雪地裏面撿走奄奄一息的荊無命,等他在溫暖屋子醒來,拉著他的手說什麽“從此以後,你跟著我,你我一體,生死同命”,將少年單純小狼狗,騙得不要不要的。

上官金虹騙人的好聽話,張嘴就來,將荊無命拿捏得死死的。兩個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一起,連走路的腳步印子,都要交叉接著,簡直就像是一個影子一樣。

他說:“你將會是我最好的一把劍。”

要知道,江湖人是拿劍當成摯愛的人,比老婆孩子都要來得重要。

聽到這樣的話,荊無命當即感動不已,強忍內心歡喜。

從此以後,他就真的當了他的劍,幫他去殺他想要殺死的每一個人。

鮮血,落在荊無命毫無波動的臉上,順著睫毛滴落下來。

故事最後斷在荊無命第一次殺人的時候,他的身軀在不停顫抖,手卻很穩很穩,穩得骨頭透過皮肉露出一層白。上官金虹將他抱在懷裏,吹著手,拍著背安慰他。

噫……

葉蟬衣看得眼睛疼。

她擡眼,眼神微妙地瞄向兩人,翻開第三版。

第三版標題——《震驚!堂堂無名島島主,竟然癡迷這種事情!》

第四版標題——《獨家秘密,如何讓對你忽遠忽近、永不表明心意的上峰離不開你的四個技巧(適用情人之間)》

葉蟬衣全部看完,評價一句:“寫得不錯,挺好看的。”

上官金虹的情緒穩如狗,沒有暴怒,只是用那一雙炯炯有神的銅鈴大眼看著她:“葉姑娘就沒有別的想說的話?”

“有啊!”葉蟬衣小聲道,“我能說?”

上官金虹冷冷道:“葉姑娘請說。”

“這第二個故事……”葉蟬衣一臉八卦好奇的眼神,“是杜撰的還是真實的啊?”

上官金虹瞇眼看她:“葉姑娘只想說這個?”

“不然……”葉蟬衣一臉無辜與疑惑看著他,“……呢?”

難不成上官金虹還想給她透露點系統不能掃描出來的秘辛?

那也無妨。

不過她的“神筆與故事書”還沒用完,她可以自己看看,大庭廣眾之下聽,她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。

上官金虹凝視著她:“葉姑娘這是不承認,這份所謂報紙,是你所寫?”

他那一雙眼睛,眨也不眨看著她,仿佛能透視人的內心。

碰上這樣的一雙眼,往往能令宵小內心惶惶之下不打自招,跪地求饒。

葉蟬衣搖頭:“怎敢隨便居功,這可不是我寫得出來的文筆。”

她只不過是出了個故事大綱,大致提出了意見的甲方爸爸,真正出力、排版、印刷可都是她們統統一個系統的功勞!

她何德何能!

不敢居功。

不敢。

上官金虹收回自己的眼神,垂下盯著杯中黃茶的眼眸,有著深切疑惑。

此人竟未曾說謊?

若這件事情不是這四個人所做,又會是誰?

明明江湖傳聞,冰蟬仙子的手段裏,總是混雜著這等粗劣不堪、愚弄他人的小手段。

“我聽聞……”上官金虹用手指撫摸著杯上繁覆的花紋,“四位少年英豪,武功深不可測,當得天下第三。”

天下第三?

倘若柳姐姐當得天下第一,差那麽一丟丟的橘子皮老頭可稱第二,第三是他們四個的話……那上官金虹……

葉蟬衣果斷睜著眼睛說瞎話:“沒辦法,倘若上官幫主稱第二,又有誰敢越過你去稱第一呢?無奈之下,我們只好稱第三了。”

原東園和老刀把子:“……”

此後生,頗不要臉。

“你當真這樣以為?”上官金虹那銅鈴大眼又擡起來,灼灼映射著葉蟬衣。

葉蟬衣臉不紅心不跳:“當然。”

橘子皮老頭兒第二的位置騰出來,上官金虹排上去也不是不行。

橫豎上官金虹的武功,也的確比他們要高那麽一絲絲。

只是她柳姐姐天下第一的排名,不可撼動!

一直不吱聲的老刀把子,卻在這種時候開口說話了:“百曉生死後,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包打聽,他最近把江湖高手做了個排行。第一第二空懸未定,第三卻是冠名‘狂人四俠客’的四位,第四才是我們上官幫主……”

呔哦!

她明白了。

這套路,明晃晃就是橘子皮老頭兒的手筆,想要借助江湖輿論,讓素來高傲的上官金虹盯上他們四個!

她就說呢。

上官金虹那資料裏面提及,他常常對荊無命說,他不能輕易出手,一旦出手,就必須要令江湖人都震懾閉嘴,所以讓荊無命做他最好的劍,幫他殺人。

以至於,江湖上對於上官金虹全力為幾何一無所知,對方那一對子母龍鳳環,根本就沒一起出動過。

籌謀此事這麽多年的人,本不該出現在無名島上,他卻出現了。

原因竟然就這樣簡單?

然則。

上官金虹當真不知道這拙劣的套路嗎?

他肯定知道。

能當金錢幫幫主的人,也不是個大傻子。

可他也剛好需要這樣的一個機會,藉此將金錢幫的名聲打到最亮。

試問一下,幹掉了南宮靈、無花、四大惡人、石觀音、霍休和青衣樓、紅鞋子組織、金九齡、玩偶山莊和天宗還有蝙蝠公子的他們,被金錢幫的上官金虹幹掉了。

這意味著什麽?

意味著金錢幫比上述所有組織和人物都要厲害啊!

他們四個,簡直就是上官金虹揚名立萬的金燦燦耀眼大靶子。

種種陰謀詭計的思緒,於葉蟬衣而言,不過一念之間。

她氣憤拍著桌子:“豈有此理!哪裏傳來的謠言!這個包打聽是何許人物,居然敢評定江湖高手!還朝我們潑這種黑水!汙蔑!簡直就是曠世奇冤!”

“我等江湖小輩,自該謙虛奮進,敬重前輩,怎會如此狂妄!”葉蟬衣又拍了一下桌子,“我代表‘狂人四俠客’宣布。自今日起,我們自降排名,滑到第六就好。天下第三只是笑談,怎能當真!”

其他人:“……”

這話難道就不狂?

老刀把子用那嘶啞的聲音,不緊不慢道:“四位名聲在外,縱使自降排名,於江湖人心中而言,四位還是當之無愧的青年才俊之最。”

這麽緊追不舍。

橘子皮老頭給了老刀把子什麽好處?

有鬼。

葉蟬衣詫異看著他:“前輩所言,甚是有理。我們也覺得自己只是在青年才俊之中,堪堪排到第三而已,要說和諸位前輩一起排名,那就只能降到第六了。”

語言陷阱,休想砸她身上去。

呸!

禍水東引,不要臉!

“順便澄清一下,這‘江湖八卦速遞報’的確是我們奇異盲盒店旗下準備開設的項目之一,主打就是收羅江湖諸多流傳八卦,以供江湖朋友們閑暇時一樂。諸位以後,多多上門光顧。”葉蟬衣臉上露出一絲氣憤,“也不曉得哪個小人,如此做派!居然提前奪了我們名號,真是豈有此理!”

房梁上的貓貓:“……”

小葉子說話,信一句都能死。

花滿樓將新泡的茶,給諸位續上。

清雅君子用那始終溫潤、和緩的聲音慢慢道:“這樣的流言,恐怕只是宵小之輩利用來挑撥我們小輩與前輩之間的矛盾,若是我們上當,也未免顯得愚蠢了一些。有關此事,我們四人自當馬不停蹄,寫好說明,向江湖朋友澄清此事,莫要人雲亦雲,隨便聽信。”

小輩、前輩、愚蠢。

這幾個詞,深深紮到上官金虹心中。

如此一來,他上官金虹再起戰帖,豈非就是以大欺小,恬不知恥,愚蠢莽撞!

要知道。

當年初出江湖,為了證明自己能戰勝所謂的“保定神刀手”,他還硬生生讓了實力相當的對方足足三招,用躺床上半個月不能動彈的代價,換來保定府的一戰成名。

至此,奠定他的江湖地位。

對滿心高傲的上官金虹而言,這是絕不能套在身上的枷鎖!

花滿樓的話,徹底鎖死了上官金虹想要親自動手,打起和四人切磋旗號的腳步。

老刀把子放下手中杯子。

嗑。

杯底輕輕觸碰竹子做成的長案,發出輕輕一聲響。

他笑道:“葉姑娘、花公子所言有理。小輩的江湖排名,應當交給小輩自己來論才是。”

葉蟬衣面上微笑,無名空間發癲。

她將抱枕朝地毯一甩,瘋狂錘錘錘:“呔!木道人也太陰險了!糟老頭子壞得很,眼見挑撥我們和上官金虹不行,就想拉荊無命下水!”

荊無命他打起來不要命的啊!

這種對手最麻煩了。

一旁的荊無命,就坐在上官金虹斜後方,猶如一塊沒有感情的木頭,一動不動。

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,他也沒有任何情緒浮動,似乎只等上官金虹表態。

對方要他如何,他就如何。

上官金虹神色淡淡:“此事,應該他們小輩自己定奪,我們這群老頭,還是不要參與的好。”

熟悉他的荊無命一聽,就知道這是要他出手的意思。

荊無命那雙如同幹涸了八百年潭水一樣的死灰色眼睛,忽地轉動起來,對上葉蟬衣四人。

他站起來,高大的身軀將春光擋住大半,一身金黃的短衫,袖口緊緊束起來,露出骨節突兀,顯得很有力量感的手背。

那只手,是左手,正握在右手邊的劍柄上。

他的劍和他的人一樣,一眼過去總覺得有些粗制濫造不起眼,再細細打量就會發現,只是多數人不識貨。

而且。

那把劍沒有劍鍔。

他的眼睛,死死盯著四人,似乎隨時就會動手。

“別急別急。”葉蟬衣手掌下壓,“切磋武藝是一件嚴肅的事情,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就開打。你看,我們昨天剛到,正是疲憊時刻,這大中午又還沒有吃飯,筋疲力竭……”

她說的時候,配上一副還沒睡醒,餓得要昏倒的表情。

“此時此刻說要比武……”她明示,“是不是太欺負人了?”

上官金虹自然不會背上一個“欺負人”的名號:“葉姑娘這麽說,不如就由你們來定一個日子,如何?”

“那就……三天之後?”葉蟬衣伸出三根手指。

上官金虹:“好。”

他站起來,和荊無命一道離開。

葉蟬衣揮手相送:“慢走啊,上官前輩,荊大俠。”

上官金虹和荊無命坐過的地方,杯中黃茶早已冷卻,一滴不少。

“真是奇人。”葉蟬衣感嘆。

她不太理解上官金虹那種賺錢不花只是堆著,能站絕不坐著能動絕不休息,不用的物品絕對不放置,填飽肚子以後絕不滿足口腹之欲的苦行僧心態。

難怪他看起來不快樂。

老刀把子站起來,留下一句:“葉姑娘亦是奇人。”便和一直都不說話的原東園,雙雙離開竹屋。

“老刀前輩和原老先生慢走啊!”葉蟬衣禮貌揮手,“就不送了。”

等人走遠。

花滿樓才開口:“可以了。”

葉蟬衣舔了舔自己的虎牙,覺得舌頭有點癢,有些事情不吐不快。

“事情可算明朗了。老刀把子要不是無名島暫代的話事人,和橘子皮老頭兒合作要密謀些什麽事情,我把這桌子吃了!”她屈指敲響長案。

糟老頭子,才兩刻多一點的功夫,就給她下好幾個套。

煩死了!

花滿樓將手中杯子輕放下:“上官金虹和荊無命,更像是對方用來拖住我們腳步的一招棋子。”

“那麽,問題就來了。”楚留香摸著鼻子,看向陸小鳳,“他們拖住我們的腳步,想要做什麽?”

陸小鳳隨口道:“發現我們不好殺,只好引到島上拖著我們,自己卻在中原大地暗中密謀某些大事?”

葉蟬衣按著花滿樓的肩膀,站起身來,活動筋骨:“先找點東西吃吧,餓著的時候,腦子都要打結不好用了。”

花滿樓也起身:“走吧,去前山看看。”

陸小鳳最積極響應:“不錯,先吃飯再商討。我現在已經餓得可以一個人吃下半頭牛了!”

四人組順順衣擺,一行人往前山走去。

前山溶洞前。

火堆已經升起來,還沒下山就能聞到牛肉湯的味道,除了牛肉,今日似乎還有烤雞。

不過。

廚子今日有點兒不太盡責,煮湯的時候還拿著一張報紙,看得入迷。

湯鍋咕嚕嚕發出聲音,冒的湯四處飛濺,他都沒有攪一攪。

陸小鳳擔心牛肉湯墜底糊掉,操心極了,半山腰上就攏著手呼喊一句:“誒!煮牛肉湯的朋友!湯要糊了!”

那人像是才想起來自己在煮湯,一個激靈跳起來,趕緊撈著湯底,攪動攪動。

陸小鳳三步並兩步跳下階梯,甚是熟練溜進溶洞放置碗筷的地方去,取了四副碗筷去水缸邊沖洗,捧到牛肉湯邊上。

他將碗擱在石板上擺開,探頭去看大廚手中的江湖八卦速遞報:“看這麽入迷?”

這份東西,他才略略看過第一第二版,還沒看過第三第四版面寫的什麽。

他十分不見外,湊個腦袋跟著看:

“其一,要學會眼觀六路、耳聽八方,上峰的心思你不要亂猜,不要聽他說了什麽,要看他都在做什麽。上峰的情緒,有時候只是迷惑人的把戲,你要學會把握他的內心。狗上峰嘴裏喊著‘不用不用’的時候,千萬不要誤以為他真的不需要你幹活,往往這種時候,你就要越發勤奮,證明自己的價值。”

“其二,想要抓住上峰的心,光是要明白他的需求,往往還不夠。你要是只做到這一點,那你永遠只能幹點守門、打雜的碎活。我們一定要主動對癥下藥,將上峰感興趣的、關註的、在意的、想要的穩穩拿捏,在他想到的時候,就先提前為他辦到!自然而然,上峰就能瞧見你的獨到之處,與你相見恨晚。”

“其三……”

一共六條建議,下方還跟了個“對應小妙招”。

“妙招一:上峰對你說‘這裏不需要你了,你先回去就好’,可千萬不要信,他可能只是想要試探你的忠心,這種時候,你就得有點眼力見兒,躲在暗處,隨時準備出來幫忙。”

“妙招二:上峰最近在苦惱組織內的事情,你千萬不要上前問‘我能為您做點什麽’,直接旁敲側擊,揣摩上峰心思,替他解決無形煩惱,上峰得知以後,絕對感動流淚!”

“妙招三:……”

一共六條妙招,條條……

陸小鳳只能這麽說:好像有點道理,又好像有哪裏不對勁的樣子。

葉蟬衣下來一看,居然有人如此認真琢磨,趕緊擠走陸小鳳,開啟忽……教化之路。

“兄臺!”她一拍大廚的肩膀,“你也有個令人摸不著腦袋的上峰嗎?我和你說,我有一個上峰,他……”

巴拉巴拉。

陸小鳳:“……”

他好像明白了點兒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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